惊蛰后的第三场雨洗尽铅灰天幕，晨起推窗，檐角垂落的水珠忽然折射出琉璃光。料峭未散，风里却已裹着三分清甜，是楼前玉兰昨夜偷偷拆了信笺，薄绢似的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墨迹。

护城河最先感知春意。青石缝里钻出的嫩芽在波光中晃成碎金，垂柳新抽的绿绦垂钓云影，钓起一尾尾朱红锦鲤。游船推开翡翠色的涟漪，摇橹声惊起白鹭，翅膀掠过的地方便抖落一片杏花雨。老茶客在岸边支起藤桌，紫砂壶嘴袅袅升起的白雾，与对岸梨园飘来的水袖纠缠成烟。

胡同深处藏着春的私语。爬山虎的触须正攀着百年砖墙说悄悄话，青苔在墙根织波斯地毯。谁家晾衣绳上鹅黄衬衫滴着水，把四合院的天井染成莫奈的调色盘。穿堂风捎来槐花香时，黄包车铃铛突然脆响，惊飞了屋脊上排排坐的灰鸽子，羽翼拍散一树海棠胭脂。

暮色将倾未倾之际，放纸鸢的孩童跑过故宫角楼。沙燕风筝的竹骨振开七百年光阴，在琉璃瓦上空与归燕齐飞。晚霞给神武门描金边，护城河倒映的不仅是角楼，还有整个正在舒展筋骨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