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早晨起来告诉我说，在她眼里常常能看到两个妈妈。

“妈妈，你知道吗？在你给我特别多爱的时候，你会变成一个机器人妈妈。而当我学习、睡觉、洗澡的时候，尤其在我学习的时候，你又会变回正常的妈妈。”

“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。是说你在学习、睡觉、洗澡的时候，我给你的爱不够多吗？”

“嗯，其实我在学习、睡觉、洗澡的时候也很需要你的爱，但你通常都不会给我。学习的时候你就像是个老师。洗澡，你都让我自己洗的。睡觉更不用说了，你最怕睡觉的时候被打扰，我从来不敢在你睡觉的时候去找你。”

“我明白你想表达的了。可是你所做的比喻跟人们通常的认知不太一样。如果我是你，我会这样去说：在我学习、洗澡、睡觉时，妈妈就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，只有在我不做这三件事时，她才能给我足够的爱，才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妈妈。知道吗，人们通常会用没有感情来形容机器，用和蔼可亲形容妈妈，而不是像你这样反着来的。”

“妈妈，你是不是把机器人想的太简单了。机器人不是没有感情，相反，它们其实很懂得怎样让自己显得更有感情。”女儿爬上椅子，从比她高出一倍的微波炉里取出热好的早餐。我瞥了眼盘子，她今天给自己准备的是面包三明治，三明治里夹着培根和鸡蛋。

我们坐在餐桌旁，她给我拿来一杯牛奶和几块速食饼干。

“妈妈，你知道吗？正常的妈妈是不需要讨好孩子就能得到孩子的喜欢的。因为你是我亲妈妈，所以即使你督促我学习、不陪我洗澡，不给我讲睡前故事，哄我入睡，我也还是会爱你，因为我知道即使你不为我做这些事，你还是爱我的。”

在说这些话的时候，我把自己杯子里的牛奶倒出一些分到女儿的小牛玻璃杯里，同时想起冰箱里的牛奶和别的食物应该都没剩多少了，今天得去再采购些回来。

“你还是爱我的，对吧？”女儿睁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突然这样问我。

“当然了，我还是爱你的。”我抚摸着女儿粉嫩的脸蛋：“没有妈妈会不爱她的孩子。”

“可是机器人妈妈就不一样了。”女儿接着说：“机器人妈妈是不会理解正常人类的微妙感情的。”

“就像是我让你单独睡觉，但却依然爱你这样吗？”

“是的”，女儿回答：“机器人眼里的爱都是从电影里学来的那套。就是王子对公主很夸张地说‘我爱你，没有你我就会死了，你是我心理唯一的光’那一套。”

“可是我也常常对你说这样的话啊，就是‘我爱你，没有你我就会死了，你是我心理唯一的光’那套。”

“确实，在昨天睡觉前你就对我说了这些话。”

“那我是机器人了吗？”

“嗯......”女儿这时候已经吃完了她的早餐，她把我的，还有她自己的那份杯盘利索地收拾进厨房的洗碗槽里，洗碗机在女儿身后发出微弱的操作声。

“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？”女儿继续刚才的话题：“当你对我说起‘我爱你’，那些电影里的台词时，我觉得我的亲妈妈可能已经被机器人妈妈给替代！给吃掉了！我吓死了！”

“所以，这就是你昨天晚上怎么都不肯睡觉，深更半夜还在大哭大闹的原因了？”

“是这样的。”女儿低下头去轻声说，眼圈好像又开始变红了。

“我觉得吧”，我边说着边把女儿拉进怀里：“你在晚上的想象力可能太强大了。我可以这么说吗，一到上床睡觉的时间，你就在脑海里自动开启了动画片模式。”

“我也觉得是我想象力太丰富的原因。”女儿嘤嘤地说：“你告诉过我，做彩色梦的人想象力都很丰富，我到现在为止都没做过一个黑白色的梦。”

“既然真是这样，那如果再出现像昨晚那样，不肯睡觉，大哭大闹，弄得全家人都休息不好的情况该怎样处理呢？”我问女儿：“我们这样做，如果前一夜不好好睡觉，那第二天晚上就得提前一小时上床。”

“9点就上床睡觉是吗 ？”

“9点就上床睡觉。”

“没有拼乐高的时间了？”（每天晚上9:00到10:00是我们亲子拼乐高的时间）

“不能拼乐高了。但是，如果这一夜睡得很好，那第二天就可以再恢复到10点睡觉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女儿爬下我的膝盖，主动走到她的小黑板前，在每天一张数学口算、每天一篇日记、每天游泳锻炼、隔天一张软笔书法、隔天一课英语下写上新的暑期规则：

“如不好好睡觉，第二天晚上9:00上床。”

“我们和好了吗？”我再次把女儿拥入怀抱。“现在让我对你笑一笑，你也对我笑一笑好吗？”我挠着女儿腰间的痒痒肉，又和她笑着抱成一团。

“我永远都爱你，妈妈。”女儿紧紧搂着我的脖子。

“我也永远爱你。”我把女儿搂得更紧了，同时在心里想，我胸膛里的电池差不多也该换一下了，我可不想下次与女儿拥抱时，让她感觉到妈妈的身体变得又硬又冰冷。